001
如果大家是一個普通的,平凡的,正常的人,是否曾想過逃脫普通的生活,走進特別的人生旅途之中呢?
我曾經這麼想過。
在進入這所古怪學校之前曾經這麼想過。
如果大家是一個特別的,不凡的,稀奇的人,是否曾想過逃離特別的生活,回歸普通的人生道路之中呢?
我現在就是這麼想著。
在進入這所古怪學校之後。
進入這所充滿神明、妖怪、天使、惡魔、精靈以及幽魂的學校之後一直這麼想著。
雖然我很想向你們訴說一下我的無奈,但我沒辦法告訴你們太多這所學校的事情,也沒辦法讓你們知道這個特別的人生道路上所發生的事情,因為有太多的限制,無數的規則,致使我沒辦法這麼做。
不過,我想我可以告訴你們我是如何走上這條路。
就從這一切的開端說起吧。
從最開始的那一個禮拜。
從這一切的最開始,因為一些意外,一些被人引導、掌控、安排好的意外開始。
從開學的前兩天,從報到日的最後一天說起。
從我的普通人生終結的那一天開始說起。
七月三十號。
~~
「呼…呼…」
我喘著氣,用已經快要耗盡的力氣,努力動起雙腳,在這看不到終點的階梯往上爬。
霧澤悠一,儘管我有著日式風格的名字,但我比較希望大家將我認定為台灣人。
我生長在一個十分普通的家族裡。
爸爸是個普通的日本人,曾經是,現在不管是生活習慣、戶籍地址,或是台灣國語,都跟普通的台灣人沒有兩樣,他移民到台灣的時間只比我的出生日期早一天。
媽媽是個很普通的台灣人,一直都是,她在日本留學時認識了爸爸,現在,她依舊是個很普通的家庭主婦。
普通的家人,普通的生活,普通的成長。
普通到讓我感到十分洩氣。
為了脫離普通的人生,進入國中後我立下志願要考取世界最棒的高中,這樣一來,未來不論是進入大學或是直接就業,都有機會走上人生的頂點。
我決心讓自己成為一個不普通的人。
儘管我所就讀的國中並不注重升學,儘管我的志願總是被大家嘲笑,但在今年夏天,我終於如願以償地考上那所就連作夢都會夢到的超級明星學校。
全世界最著名,而且在眾多國家都有分校,擁有全世界最好的教學資源,以及超廣大的校區。
校區裡有街上看得到的任何一種店,就連百貨公司都有,學生宿舍比五星級飯店還要舒適。
每一個畢業生不是考取最好的大學,就是進入知名企業工作,再不然就是在各領域斬露頭角,根據英國研究統計,現今有50%以上的企業創辦人和研究領導都是這所學校畢業的。
想要進入這所高中,必須有非常非常優良的家世背景,像是總統的兒子之類的。
或是呈上自己包含比賽結果、證書、證照等等各種資料,經由校友推薦並通過二十道超級嚴苛的審核。
想經由大考成績錄取,必須所有科目通通滿分,而且國中的在校成績必須三年都維持在全校第一名,據說經由考試錄取的人數每年平均不到五人,錄取率不到十萬分之一啊!
「哼哼,這一定是對新進學生的試煉。」
「在各個國家都有分校,那在同一個國家有不同的校區也不奇怪…哈…」
我推了一下因為汗水而滑落的眼鏡,擅自針對這個無止盡的階梯作出合理的解釋。
以前曾經到夢想中的校園中參觀過,我知道那個校園中並沒有這樣的階梯。
就在我力氣即將用盡時,終於看到了最後一個階梯。
「終於到了!」
我雙手高舉,開心地大喊,
階梯的終點是一條雪白且筆直的道路,在道路兩旁,映入眼簾的是……
「……墓園?」
排列整齊的西式墓園,和清明節掃墓的時候看到那像是亂葬崗一樣的墓園不一樣,沒有陰森的感覺,而且沒有雜草,墓碑十分乾淨,看起來應該有人在管理,不過墓碑上的斑剝以及鏽蝕的柵欄,令這座墓園散發出古老的氣息。
稍作休息之後,我沿著這條白色道路向前走了非常久,應該有半個小時以上吧。
這條路的長度似乎比前面的階梯還要長不知道多少倍,但神奇的是,明明走了這麼久,我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疲憊,反而有種越來越有精神的感覺。
趁勢邁開腳步,以時速20公里,至少我覺得應該有這麼快的速度跑了起來。
沿途各種不可思議的景色晃眼即過。
首先是宛如置身於火山口一樣的熔岩池,道路兩旁佈滿滾燙的岩漿,不時濺向四周,炙熱的溫度讓我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濕。
走在這條路上除了要忍受著高溫以外,還得避開噴濺而來的岩漿,我的衣服好幾次差點燒起來。
和這裡比起來,前面那段樓梯的試煉根本不算什麼。
接著是除了路燈以外沒有任何光線的漆黑森林。
我不停地望向四周,儘管什麼也看不見,但我能感覺到,充滿好奇、鄙視,或是惡意的視線不停扎在我身上。
這片森林之中究竟有些什麼,我不敢去想。
然後是一座開滿各式各樣花朵的巨大花園,根據我腦袋裡的知識庫,這些花來自截然不同的生長環境。
像是那邊那朵紫色的,是高海拔地區才有的高山沙參,而在高山沙參旁邊大約五公分處,那是開在沙漠地區的龍舌蘭,那邊那個是非洲赤道地區的特有植物,再旁邊那個是俄國才看得到的。
「哼哼,那就是所謂的基因工程人造植物吧。」
我推了推眼鏡,擅自對著角落那堆看起來就不像現實中會有的植物下了精闢的結論。
先不論這麼多的花是用什麼方法弄到這個花園的,當中有些可能會涉及嚴重的法律問題。
事實上,這麼多不同種類,不同生長環境的植物種在同一個地方,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。
還有各式各樣我無法言喻的景色,像是溫度不知道零下幾度的冰原,以及看起來像是地獄般的破碎荒地。
諸如此類的景色,讓我好幾度看見另一個世界的祖母在向我招手,能活著走過這段路連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。
雖然這些根本不可能存在於同一個高度的景色令我有些不安,畢竟之前參觀過的校區並沒有這樣的地方,但我仍然相信我是那十萬分之一中的一。
不知道跑了多久,遠方有個像是城牆的東西離我越來越近。
當我到達這像是圍牆的東西前,一扇如同最開始的墓園一樣,散發著古老氣息的大門矗立在我眼前,旁邊的柱子上刻著四個字──
「……靈學園?」
雖然第一個字被滿滿的蜘蛛網和青苔遮住,但我想這就是我所朝思暮想、全世界最棒的高中不會錯。
「你好。」
「有什麼事嗎?」
我敲了敲看起來像是警衛室的門,一個身材肥胖,身穿警衛服,看起來就像警衛的人打開門上下打量我,
「我是剛來這所學校的新生,請問我要到哪裡辦報到手續呢?」
「新生?」
他一臉狐疑,好像有新生是一件很非常奇怪的事情一樣。
不過也可能是我的外表太聰明,讓他產生了我不是新生,而是在學生的錯覺。
「報到的資料給我看一下。」
「在這裡等一下。」
他接過那疊資料,看了幾眼之後要我在原地等著。
他轉身走進警衛室,大約一分鐘後,那座古老的大門打開了,一條散發出光芒的明亮道路,從我腳下延伸進學校裡。
「沿著這條路去校長室報到,絕對不要離開這條路,萬一迷路會很麻煩的。」
他一臉不耐煩的樣子,揮手示意我快點離開。
不虧是世界知名的學校,竟然有這麼棒的裝置,就算是第一次來也不可能會迷路了。
沿著這條超明亮的路走進學校,校園裡的感覺與外面的圍牆及大門截然不同,如同我參觀過的那個校區一樣,充斥著清新的氣息,在這樣的校園中學習,考試什麼的,肯定都能取得高分。
不過也有些我印象中沒有的東西。
例如那些看起來像是高科技機器人的小東西,跑來跑去在各處進行清潔工作,大概是哪間高科技公司贊助的吧,全世界知名的學校就是有這種好處。
「是有什麼活動嗎?」
看著周遭許多做COSPLAY打扮的人,我不禁這樣想。
的確,如果正在舉行活動的話,整間學校的人大概都忙翻了,我一個新生萬一迷路了肯定沒人有那個空閒來幫助我。
「喂!」
經過一座校內湖,裡面竟然養著像是鯊魚的東西,有能力養這種危險生物的高中,大概也只有這裡了,真不虧是世界知名的學校。
「喂!前喵的傢伙!」
旁邊這廁所十分特別,除了男廁、女廁之外,竟然還有一間標著『非人』,難道是給寵物用的嗎?真是貼心的設計啊,全世界大概只有這所學校會這麼做了吧,真不虧是世界知名的學校。
「喂!前喵那個帶著無框眼鏡,穿著綠色外套、黑色褲子,背著宅度滿點的背包的傢伙!」
因為旁邊恰巧有面鏡子掛在牆上,我便停下腳步看了一眼。
綠色連帽外套,黑色直筒褲子,背包上除了寫著『小忍賽摳』以外,還掛滿了物●系列中忍野●的吊飾,沒錯,這就是我現在的裝扮。
頓時覺得從剛剛就一直喂喂喂的人,似乎、大概、可能、也許是在叫我。
我轉身……小孩子?
身高只到我的腰,捲捲的頭髮、大大的眼睛,嘴角露出一顆小虎牙,還算可愛但十分幼稚的面容,穿著紅色布鞋、白色短褲加上黑色長袖高領棉織衫,脖子上的項圈掛著一個大大的鈴鐺,頭上還帶著貓耳頭飾的小女生雙手插著腰,抬高她的頭狠狠盯著我看。
「怎麼了?小朋友,迷路了嗎?」
雖然我討厭小孩子,但我還是露出微笑,輕輕摸著她的頭,試著表現出和藹可親的樣子。
如果露出兇惡的樣子弄哭她,事情只會變得麻煩,萬一被誤會我是蘿莉控的話就更糟糕了。
在此我一定要鄭重說明一下,我最喜歡的小說是●語系列,這系列中最喜歡的角色是幼女形態的忍●忍,第二喜歡的是小學生八九寺●宵。
平常我走在路上的時候雖然會多看小學或幼稚園女生好幾眼,但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是蘿莉控。
等等,這一段有兩個●標的位置跟前面不一樣,這樣沒關係嗎?
「小…小朋友?!」
她的聲音有點小,我聽不太清楚。
「你這畜生!老娘拉過的屎比你放過的屁還要多,你竟然說是小朋友!?」
她突然用十分粗俗的詞語大喊,然後右拳重重地打在我臉上。
「看你全身菜樣,菜蟲都掉滿地了,老娘本來想趁現在有空帶你參觀一下,沒想到你居然這喵不知好歹!?」
緊接著又是一拳。
這拳頭的力道,完全不是一個小孩子能發揮出來的,強烈的痛楚經由顏面神經傳遞至大腦,痛到我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難道這個人比實際看起來還要大?
我知道了!是侏儒症吧?還是什麼肌肉萎縮症之類的!
她肯定患有某種隱疾,才會這麼在意被叫成小朋友吧!
難道是跟那個經歷奇幻旅程的班傑明有同樣的問題嗎!?
「貝兒女士!您在這裡做什麼?!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!」
長髮飄逸,面容清秀,紅框眼鏡,身材姣好,一襲白色套裝。
一個讓我徹底忘掉疼痛的美麗女性快步走過來,一把提起那個把我壓在地上似乎是叫做貝兒的小女生。
她像是提著小貓一樣,提著貝兒,邊斥責邊快步離開。
「請您別在工作途中逃跑好嗎?您這樣會讓人很困擾的。」
「得救了…」
我坐起身,因為那位女性的離去,讓我再次想起臉頰的疼痛。我忍耐著不用手去揉臉頰,就算只是微風吹過,也會讓我痛到想大叫。
沒想到入學第一天,連報到手續都還沒完成就遇到這種倒楣的事,前途堪憂啊。
繼續沿著指引我的那條明亮道路走,沿途經過許多似乎是教室的地方,還有一些大門緊閉,門牌上似乎是寫著『煉靈堂』、『修靈堂』或是『馭靈堂』之類的,完全搞不懂是做什麼用的房間。
明亮道路終點的門旁寫著的似乎是『校長室』。
「你好!」
我敲了敲門,從門後走出來的是剛剛那位救我的女性。
「你是來報到的新生吧,進來吧。」
僅僅只是看了一眼,她那堪稱世界最溫柔的眼神就令我陶醉不已。
「你叫…霧澤悠一是吧,哦,是中日混血兒呢,我們學校裡的混血兒也不少喔。」
她隨意地翻了翻我的資料。
說真的,我根本不覺得我是混血兒。
一樣都是混血兒,中英混血的傢伙們身邊總是因為外表而圍繞一堆花枝招展的女性,不管到哪裡也都因為外表而被好好款待。
我呢?中日混血,不管怎麼看都是個普通的台灣人,身為一個普通的台灣人自然不會有女性會想倒貼我,不管到哪也都很普通地被當作一個普通的台灣人對待。
混血兒什麼的,最討厭了。
「差點忘了自我介紹,我叫安.威斯曼,是這所學校的副校長,對於這所學校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喔。」
她的笑容美麗到讓人幾乎忘了世間的一切。
這間校長室似乎比我那三十坪的家還要大,光是從剛剛那扇門走到更裡面的門就花了一點時間。
威斯曼小姐輕輕打開裡面那扇門,辦公桌上堆著疊到天花板的紙堆,紙堆後頭傳來書寫的聲音。
「貝兒女士,新生來辦理報到手續了。」
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。
「叫他滾,喵看這麼多文件要處理喵!老娘喵空理他!」
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。
「貝兒女士!您這樣會讓人很困擾的!」
威斯曼小姐用斥責的語氣說。
這句話剛剛好像也在哪裡聽過。
她走到紙推後頭,拎了一個小東西走出來。
「啊!這不是剛剛的小朋友嗎?!」
被擁有怪力的小蘿莉揍了兩拳,不論是誰都不可能忘記加害者的樣子。
「畜生!你的年齡就算三次方也不到老娘的零頭,竟敢說是小朋友!」
冷不防的又是一拳。
「貝兒女士!請您有點身為校長的自覺好嗎?想揍學生請在下班之後進行好嗎?」
難道校長下班就可以揍學生嗎!?
等等,原來這小東西是校長嗎?!
這深具衝擊性的一句話讓我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「總之,」
威斯曼小姐將小東西校長放下後接著說。
「歡迎你來到『通靈學園』。」
等等,我是不是聽錯了,是『涌靈高中』吧?不會連副校長都搞不清楚自己任職的學校叫什麼吧?
「不過……我看你志願表上填的,都是一些普通人類唸的明星學校,怎麼會把我們學校填在第一志願呢?」
威斯曼小姐看著我的志願表露出疑惑的表情,她特別強調了『普通人類』。
我就是為了脫離所謂的『普通』人類才來到這所學校的啊!
對於威斯曼小姐的話我不得不感到疑惑。
「那…那是我的志願表嗎?可以讓我看看嗎?」
這……這是……
「是哪個混蛋在涌下面多畫了一撇啊!!!」
這可不是在玩什麼遊戲啊!
涌變成通了啊!
關於我,不普通的高中生活就這樣開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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